输血的要价-《明末隐龙》

    屋子里的沉默还在慢悠悠地蔓延,张显贵捏着账册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,显然还在琢磨林宇抛出的那些 “难处”。林宇把这模样看在眼里,心里门儿清 —— 这会儿再铺垫就纯属多余了,该亮出真正想要的了,得把之前 “被动哭穷” 的架势,转成 “主动提条件” 的硬气。

    他慢慢直起身子,之前那副 “愁得快垮掉” 的模样悄没声儿地没了,换成了一种 “实在又恳切” 的沉稳劲儿。后背依旧挺得笔直,却少了几分紧绷,多了几分 “一心为朝廷打算” 的坦荡。他先伸出手,轻轻把账册上的褶皱捋平,动作慢悠悠的,透着股郑重劲儿,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,又像是故意给张显贵留点时间缓一缓。

    “张大人,” 林宇的声音恢复了平稳,却比之前更有分量,每个字都带着 “琢磨了好久” 的实在感,“我不是故意推三阻四,实在是蜀地现在这情况,真没法冒冒失失往前冲。眼下最该做的,就是我先拼尽全力把地方整顿好 —— 安置流民、让老百姓重新种地、把城墙修结实、把军械备好,把西南打造成朝廷实打实的稳固后方,把川东军练成能真刀真枪打硬仗的队伍。”

    他特意顿了顿,目光扫过张显贵的脸,一眼就捕捉到对方眼里闪过的那丝 “认同”,接着往下说:“这不是‘不办事’,而是‘为长远打算’。现在要是急着出兵,不光帮不上朝廷的忙,说不定还得把西南给丢了;可要是把西南的底子扎稳了,将来朝廷北伐的时候,这儿就是最靠谱的粮饷仓库、兵源后盾 —— 到那时候,不用朝廷催,我自个儿就带着精锐部队,从湖广往东打,帮陛下把天下的乱子都扫干净!”

    这番话一层一层说得明明白白,既回应了张显贵之前盼着 “北伐” 的心思,又把 “暂时不出兵” 的理由抬到了 “为朝廷长远考虑” 的高度,巧妙地把 “自己的难处” 和 “朝廷的好处” 绑在了一块儿,让接下来提要求显得顺理成章,一点都不突兀。

    张显贵的眉头渐渐舒展开,把账册往桌上一放,身子微微往后靠在椅背上,示意林宇接着说 —— 显然,这番 “长远计” 说到他心坎里去了。

    林宇见这情形,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,双手撑在桌子边缘,目光灼灼地盯着张显贵,语气里带着 “实在没办法才开口” 的恳切:“可这所有事儿,都离不了朝廷的帮衬啊。蜀地穷了这么多年,就像一棵快枯死的树,光靠自己往下扎根,撑不了多久就得倒。我斗胆求大人,回朝廷后一定跟皇上说清楚,体谅体谅西南军民的苦,给咱们输点‘血’,帮咱们熬过这难关。只有这样,西南才不会辜负朝廷的指望,真能变成中兴大业的靠山!”

    “输血” 这俩字,他说得格外用力,又直白又形象,让张显贵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核心意思 —— 要的不是空泛的 “支持”,是真金白银、实实在在的东西。

    没等张显贵开口,林宇就清清楚楚、斩钉截铁地抛出了第一个核心要求,语速不快,却每个字都听得真切:“第一,恳请朝廷下道圣旨,把苏、松、杭、嘉、湖这些江南富裕地方的市场给咱们敞开。”

    他特意加重了 “江南富裕地方” 这几个字,眼神里带着 “知道这事难,但不得不提” 的急切:“蜀地有好东西啊 —— 川盐又咸又香,老百姓天天都离不了;蜀锦颜色鲜亮,在江南一直很受欢迎;还有川芎、川贝这些四川产的药材,药效比别的地方强多了;桐油、生漆更是造船、修城墙必须用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可现在倒好,江南的市场全被当地的豪强把持着,蜀地的好东西要么压根进不去,要么进去了就得交五成以上的重税 ——” 林宇的声音猛地提高,带着一股子憋在心里的火气,“去年我们运了十万斤川盐去苏州,结果被当地盐商联合官府扣了下来,最后就拿回三成货款,还得倒贴打通关系的银子!”

    他话锋一转,语气又软了下来,带着 “咱们双赢” 的暗示:“要是朝廷能下道旨,让蜀地的特产要么免税,要么就交一点点税就能进江南,对朝廷、对西南都是好事 —— 西南能靠做买卖赚回粮饷,老百姓有了活干,就不会瞎闹事;江南老百姓能用上便宜的蜀地好东西,朝廷也能借着通商把江南市场管起来,削弱那些地方豪强的势力。这是让蜀地商路活起来、聚拢钱财养百姓养军队的根本,少了这一条,啥都干不成!”

    这番话既说了 “蜀地有多难”,又算了 “朝廷能得啥好处”,把 “开放市场” 从 “西南求朝廷帮忙”,变成了 “朝廷和西南互相得利”,让张显贵想拒绝都难。

    紧接着,林宇抛出了第二个要求,语气显得更 “急”,却又带着 “有理有据” 的沉稳:“第二,恳请朝廷协调两广、湖广这些地方,稳定地、多给咱们调些物资 —— 粮食至少要二十万石,够川东军和流民吃半年的;布匹五万匹,给将士们做过冬的衣服;还有硝石、硫磺各五千斤,铅块三万斤,这些都是造火药、铸兵器必须用的东西,一点都不能少。”

    他特意强调 “两广、湖广”,眼神里带着 “体谅朝廷不容易” 的懂事:“我知道朝廷也难,可两广、湖广名义上还归朝廷管,粮食收成也相对好一些。就用‘支援西南前线、守住朝廷西边门户’的名义调物资,既名正言顺,那些地方的官员也不敢随便克扣 —— 毕竟,西南要是不稳,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。”

    “这些东西,不是给我林宇一个人的,是给西南军民的,是给朝廷西边门户的 ——” 林宇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 “求你了” 的意味,却又不失 “这是底线” 的坚定,“没有粮食,士兵得饿死,流民得造  反;没有火药和兵器,鞑子再来打,咱们守不住成都,到时候西南丢了,朝廷的麻烦只会更大。这是稳住军心、守住边防最急需的东西,半点都不能含糊!”

    最后,林宇话锋一转,抛出了早就准备好的 “让步”—— 也是给张显贵、给朝廷的 “台阶”:“至于朝廷之前说的那些‘恩典’,我感激皇上的信任,也明白大人的一片苦心。” 他微微欠了欠身,姿态放得很低,“‘太子少保’这个荣誉头衔,我愿意接着;要是朝廷觉得需要一个更正式的‘名分’,‘五军都督府佥事’这个虚职,我也能接 —— 不用去上任,不用掺和朝廷中枢的事,就只是个象征,证明我林宇、我川东军,永远是朝廷的臣子,永远效忠皇上。”

    这番话看着是 “让步”,实则精明得很 —— 接下虚职,既给了张显贵 “拉拢成功” 的面子,也让朝廷觉得 “掌控住了西南”,却牢牢守住了 “不上任、不掺和中枢事务” 的底线,稳稳避开了福建那边的派系斗争,一点亏都不吃。

    林宇说完这些,就不再多话,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张显贵,眼神里有 “盼着你答应” 的期待,有 “我说的都是实在话” 的恳切,还有 “这事没得商量” 的坚定。他心里清楚,这三个要求里,前两个是 “实在好处”,是西南能活下去的根本;最后一个是 “做样子”,是给朝廷的安抚。一实一虚,一刚一柔,既表明了 “没有支持就没法好好效忠” 的立场,又给足了张显贵 “回朝廷交差” 的筹码,让他没法轻易拒绝。

    屋子里的檀香似乎更浓了些,烛火摇摇晃晃地跳得更厉害,把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一会儿长一会儿短。张显贵闷头不说话,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着,眼神里全是盘算 —— 林宇提的要求不算过分,甚至可以说 “合情合理”,可数额不小,他得掂量掂量朝廷能不能接受,也得算算自己能从这事里捞到多少 “政绩”。

    屏风后的陈墨悄悄松了口气 —— 核心要求都抛出去了,接下来就看张显贵怎么表态;而李大人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,显然在担心这些 “要价” 会超出朝廷能接受的范围。

    林宇端起桌上早就凉透的茶盏,轻轻抿了一口,把眼底的从容藏了起来 —— 他心里有数,这场 “要朝廷输血” 的博弈,自己已经占了上风,接下来,就等张显贵做决定了。